本文原刊载于《当今大马》2月17日"跨界书写"专栏

在最近的一场讲座上,我试问现场观众对新山这个南方门户城市的印象如何,大家不约而同抛出了几个答案,一是罪恶之城,二则是旅新工作大马人的中转/休息站。

除此以外,新山乃至于整个柔南,无法让大家想出其他的印象。

以整个大都会范围审视,大新山的范围东南至巴西古当、哥打丁宜,北至古来,甚至还可以把欧亚大陆最南端的丹绒比艾也算进来,一共包括六个县市议会、政府。

这个大新山的地理范围在依斯干达经济特区的规划下,轮廓愈发清楚,可无论是城市的精神面貌还是发展方向却是一片模糊。

开车进入各大房屋地产商群雄割据的努沙再也地区,就能够明白,这个大都会的问题根源。

从士古来大路深入行政首府努沙再也,数家不同的房地产公司踞守一方,除了每一区建筑风格不同、名称不同,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买房者必须要有车(因为公共交通完全无法深入腹地)、入口处必有守卫(因为治安实在太差)。

中等收入陷阱的缩影
由南至北,不论是新发展区,还是老镇翻新,发展商总是能够打出漂亮的名堂,吸引消费者砸重金投资。

但是,这些新的发展区,说穿了,不过是州、地方政府卖地,发展商一相情愿的美好设计,未必符合中央政府乃至于州政府整体规划需要。

因此,每一区都有独立的商店街,每一区看似都有完整的社区规划,但是公共交通设计无法配合,要从一区到另一区,步行是几不可能的事情,加之治安败坏,步行或任何非汽车交通方式,都显得危机重重。

因为依斯干达特区计划,士古来地区房价直线上扬,直追巴生河流域房价,但现在进驻的产业以消费性旅游业为主,如乐高主题乐园以及士乃的名牌城,目前唯一已经在此经济计划下进驻设厂营运的厂家只有一家。

柔南/大新山范围本来就不乏工业区,问题是,马来西亚现阶段需要发展的工业,或吸引外资进入的产业,不再是高度依赖密集劳力的低技术产业;例如在依斯干达经济特区蓝图底下,士乃是高科技园区,可是,周边有没有相应配合的人力资源供应,却是个大问题。

许多马来西亚专才来到柔南,只要与新加坡雇主愿意提供的薪资一比,大部分都愿意舍身过长堤捞新币,柔南不止是供应新加坡水源、蔬菜食品的腹地,更是人才的腹地。

本地人前进新加坡,厂商只好另请外籍劳工,外籍劳工的廉价人力,则再一步压低整体薪资水平,本地人又更不愿意留下来工作。加上政府对中小型企业课以重税,经营成本如运输费随著收费道路价格的波动而节节上扬,产业升级以减少聘用外劳、增聘本地劳工几不可能。

柔南基本上就是马来西亚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恶性循环的缩影。

人才输出让大新山地区成为马来西亚劳工前往新加坡工作的中转站/休息站,在经济现实考量情况下,能够过一条长堤换取高汇率收入的马来西亚公民,鲜少关注全国的发展议题。

政治边陲的苏醒
事实上,位在半岛南部的新山大都会不论是在文化、政治与地理位置上都是边陲,尽管这个城市,是巫统的发源地,马华公会的堡垒区。

马华公会在全柔各地利用执政党的资源,汲汲营营于社团活动、逢年过节总少不了马华公会参与、赞助或主导的文化活动,这些文化活动是不民主社会底下的麻醉药,让人对国阵政府打压异己、贪污滥权,非国民学校遭受不公平待遇等等不如意政治情况,暂时得过且过。

这样的情况在2008年后有所改观,除了民智的成长与开启,长期以来接受新加坡媒体殖民的新山民众,开始把目光转向政治戏码比新加坡连续剧更精彩的马来西亚政坛。

更重要的是,这个大都会的情况已经恶劣得令人无法忍受,治安、生活环境、人身安全、教育、交通,无一不恶劣至民意反扑。

需要新山人动脑的事
过去,在新加坡工作生活,逢假日才回柔度假的大马人可以说“水沟有通、马路有铺、国阵有做工”。

现在,新发展区林立,各个地方政府、州政府只负责卖地,赚卖地钱,却不再动脑,加之公务部分的反应缓慢,导致基本民生问题怨声载道,民生问题反映的是政府严重失灵,执政党国、州议员半世纪以来也以通水沟、亮路灯、平马路为职责,由始至终没有解决政府失灵的根本结构问题。

另外,新山的塞车状况或远不及吉隆坡,但在政府没有全盘规划,尤其是放任私人巴士公司仅仅营运主要道路,却没有提供有效率的社区接驳巴士的情况下,柔南以致于全柔、全马的私有车辆只会增加,不会减少。像吉隆坡一样的上下班车龙不出几年,就可以在柔南区看到。

至于治安与警力配备,更是地方政府计划失败,无法施力,必须中央政府推动警队改革才能解决的问题。

新加坡社会因为贫富差距拉大,刮起反风,对生活在国界边缘的马来西亚人而言,过了一条长堤的差距体会更深;过了一条长堤,刮刮乐肆虐,而警察束手无策;过了一条长堤,就必须小心身上贵重物品;过了一条长堤,没有私人用车就等于没有行动能力;过了一条长堤,理应打一通电话就可以要求政府解决的水沟、路灯与道路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。

新山不仅是马来西亚困在中等收入陷阱人才外流的恶例,也是国阵治理无方政府失灵的缩影,要逃离悲观宿命,新山/柔南人必须思考,必须动脑,选举拨款、糖衣麻醉药是否还可以骗走我们手上那一票?

值得深思的事,中国深圳是新山的姊妹市,深圳是香港的腹地,而新山究竟能不能走出深圳的命运,新山会是东莞吗?这个面貌迅速变换,新房屋发展区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城市,该何去何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