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原刊载于《独立新闻在线》1月1日专栏:
【指南人语/黄书琪专栏】“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,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;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,也是一个愚昧的年代”。我们终于告别了2011,迎来传说世界会毁灭的2012。毁灭与重生从来都是一体的,在一片颓势当中,希望会在灰烬中抽芽,但果实不结在当下,我们的理想国,会反映在下一个世代身上。

2011年在阿拉伯之春的硝烟中揭开序幕,秋冬之际,曾经叱咤风云数十载的利比亚独裁者卡达菲被捕,惨死枪下。
我的利比亚朋友在大家传阅报纸时,冷冷的在一边看着,他不是独裁者的支持者,同样的,他并不认同另一方对待卡达菲的暴行。他问:“他死了,然后,又怎样?”
是的,利比亚人民军推翻了暴政,把那个年轻时看起来充满理想的暴君撵下台,打死。然后?我的利比亚朋友依然徘徊在家国之外,不愿回国,那是一块仍在冒烟的土地。
最好的年代
时序转移,《时代周刊》今年的人物从阿拉伯之春到大西洋另一端的美国,占领华尔街运动在开始月余之后,终于跃上了国际媒体头条,占领运动从此风风火火席卷各个国家,或大或小,反建制运动占领了新闻版面。

是的,这个年代,从来没有如此美好过,有人将2011年比作1968、1989,世界局势风起云涌,反战、学潮一波接一波,但著名历史学者霍布斯邦(Eric Hobsbawm)追遡更远,他在接受英国公共广播电视访问时说,2011年让他想起了1848年。
“1848年过后两年,一切看起来都好像失败殆尽。但长远来看,不仅没有失败,反而对自由进步好得不得了。所以,短期内看起来失败,但长远而言却是部分成功的,即便说,那已经不再是以革命的形式出现。”
就如我的利比亚朋友质疑,推翻暴政的人民军一样有着令人发指的暴行,以暴易暴已经不是他所能接受的范围。一切看起来,坏透了。
最坏的年代
回首再看这个转型阵痛不断的国度,谎言、污蔑、恶毒的语言没有停止过,执政党的网络枪手可以随便截图,把莫须有的罪名往敌对政党领袖家人身上丢,也看到极右种族主义的崛起,理性对话空间似乎又缩小许多。
受够了的市井小民,网络上谩骂一篇接着一篇,这是压抑了半个世纪的愤怒,找不到其他修辞语言者,最容易使用的就是问候别人祖宗十八代的粗言秽语,这些都可以理解。
但是,负面语言产生的负面情绪,只能有毁灭的力量,破、立之间,我们不只要毁灭腐败残旧的制度、体系,也必须建立希望与未来。若以为只需要把过去半世纪的罪过都往别人身上丢,把对手打个稀巴烂,我们就可以有灿烂明天,未免太理想。
事实是,半个世纪的经济不正义、社会不公平、文化压迫并不是一个人或二、三个人所造成的,它是一个群体,所有人在浑沌之中得过且过导致的结果。
融合但分裂
“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,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”,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个空档钻嫌隙而出,我们没有办法过度理性与计算,不然就像我的利比亚友人一样,选择独善其身,置之度外。
只求发泄负面情绪只会将我们导向毁灭的边缘,打破陈腐的第一个条件,就是跳脱对手的思维,但太多人无法跳出国阵统治半世纪留下的种族遗毒。
许多人可能不知道,巫统网络枪手Papagomo的家庭其实是“一个马来西亚”的缩影,跨族群婚姻并不稀有;诡异的是,身在一个文化大熔炉的马来西亚,却人人想要捍卫所谓族群、文化、宗教、语言“正统”。
马来人吃著海南鸡饭、华人爱咖哩、印度人点肉骨茶,我们的饮食、生活、词汇彼此融合,与此同时,也还有许多人在大谈我们华人,你们马来人,他们印度人,以种族区分性格本质的落后言论。
我们的理想国
殊不知,“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,也是一个愚昧的年代”,许多人肖想变革、转型,以为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,投一张票,隔日醒来,我们的马来西亚就可以变身干净、优雅、互助友爱的国度。
我们的理想国,不在一场选举中实现,但选举是必要的过程,我们今天用什么语言去塑造明天,下一代会告诉我们。仇恨与爱,我选择后者。
新年快乐,我们的理想国。